曾姥爷也起了,三个人趁着人少,先轮流去了洗漱间刷牙洗脸,接着又拿了干粮出来喝着水吃。外面的天也已经亮了,阳光照在农田上,虽然是平常都能看到的风景,但因为这次是在火车上,又有了些不同的风味。乘务员又推着车过来了,是出租杂志的,只要一毛一本。曾老头也闲着呢,看见有本封面印得挺漂亮的,就要了。
陆云泽发现有报纸,也拿了两份最新的和贺邵承一起看。
他是想要翻翻最新的实事,最好能有点和股票相关的东西。贺邵承见他一直在翻财经板块,也跟着去读上面的字。尽管还不大能完全理解那些话语,但先记在脑海里总是没有错的。他们还会低声聊一些,尤其是关于深圳已经发行股票的情况。然而曾老头坐在他们旁边,却始终都没注意到外孙和小贺说的内容。
他小时候上过私塾,是个识字的老头。但过去读的都是老东西,没什么意思;这本书却把故事讲得委婉曲折,年轻的姑娘遇到那么多可恨的男人
陆云泽侧过头看了一眼好久没说话的姥爷,惊讶的发现姥爷捧着的是一本知音。
乘务员那儿有十来本知音,一直到下车,曾姥爷都才只读了三本,心心念念着回来还要租。他这才意识到外头的好了在那小小的曾家村里,哪里有这样好看的书呢贺邵承也翻了翻,并没有被吸引,而陆云泽在边上忍不住的一直在笑。不过这会儿也终于到深圳了,他们也没多耽搁,排着队拎着行李下了火车。
站台里面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但一出站,深圳和平县那小地方的差距就清晰的显示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满是客流,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马路。而马路上也停着不少轿车,根本不是平县三轮车扎堆的模样。曾姥爷看看天,看看地,又看了看身边路过的,手里拿着个大哥大的人,心里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站在他身边的陆云泽和贺邵承却都很平静,并没有任何乡下人进城的惊讶。
广场上有小贩在卖深圳市地图,陆云泽花五毛买了一份,展开来大得不得了“小商品批发市场不远,有公交线路,坐公交就能到。”他对着看了看,“姥爷,我们现在就去把东西买了说不定今晚就能赶上火车。”
曾姥爷看了眼火车站门口大大的时钟,这会儿才十二点多,便点头答应了。
深圳是个大城市,在90年的中国已经标志着现代化,许多在平县根本见不到的高楼在这里几乎是随处可见。他们上了公交车,找了位置坐下了,曾姥爷就一直看着外面,头一回觉得自己六十多年的见识还是太少了一点。
他看到了很多时髦的姑娘,头发都烫得卷卷的,再用一个漂亮的头花或者水晶发卡捞起来,露出那纤长白皙的脖子。他看到人们打的伞上都印满了花纹,都是铁做的,哪里还用油纸伞。路边的小饭店有的已经用上了电子屏,里面装了菜色的小灯泡,会一下一下的闪烁着提醒客人来看。而最令他惊讶的还是小汽车和大哥大平县能有几个人把这两样东西配齐深圳居然遍地都是
陆云泽和贺邵承还是坐在一起,也瞧着外面。
贺邵承出生北京,早年就见过首都的繁华,此时看着深圳,只是觉得看到了另外一个北京罢了。陆云泽凑在他身边,看着那些还在施工的大楼,忽然小声的开口道“以后还会更繁荣的。”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他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道这个国家是在以怎样的速度发展着。
陆云泽看着此时还年幼的,面孔还并不那样坚毅的贺邵承,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会儿小商品批发市场还算是市中心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从火车站到这里并不远,公交车只开了四十多分钟。天气有些热,陆云泽又觉得自己脸上被晒得难受起来了,可他没带帽子来,只能尽量挑着阴凉走。曾姥爷有些忐忑,看着市场门口的大牌子和进进出出穿着体面衣服的人,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出门穿的太简单了。整个市场这会儿热闹极了,走到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而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和钱有着密切的关系。
陆云泽稍微握了握姥爷的手,“姥爷,咱们进去,拿了想要的东西就回火车站买票。”
“诶好。”曾老头点点头,终于走进去了。
市场有三层楼,每层楼卖的东西不一样。一楼是真的小商品,二楼三楼就涉及到衣服、鞋子、皮包了。商贩每个人占了个位置,搭出了不同的摊子,货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放在那里。老板和顾客大多都在讨价还价,不过彼此的腰包都是鼓鼓的,一看就塞满了钞票。这是一个充满了铜臭味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地方。
陆云泽的目标很明确平县看不到的小东西。
一方面他和贺邵承、曾姥爷只有三个人,搬不了太重的;另一方面这一次购买也只是试水,如果可以,下一次他或许就不再这样人肉来回跑了。目光落在了一处卖小饰品的摊子上,陆云泽走了过去,蹲下身拿了几个看了看。对方见是个孩子,本来不大想搭理的,但接着就听到这小孩儿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