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王秀花心里一塌,急急问出口,“瞎了?”

老刘还是摇头,“没瞎。”

于彩霞快人快语,“那究竟是咋回事?”

“我也看不出啊!我摇头是说我医术不精啊,治不了。”

王秀花和于彩霞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在心里骂着老刘讲话大喘气。胡娇娇则在一旁拼命憋着笑。

老刘两手一摊,“你们也晓得,我就是个赤脚医生,也没正经学过医科,平时给村里人治治头疼脑热还可以,偶尔还兼个兽医。这眼科的病我哪能晓得?我看哪,不如趁早送镇上诊所吧,诊所也未必行,去县里公立大医院吧!”

王秀花两人一听顿时心脏吓得扑通扑通跳:送县里大医院那得花多少钱?

真是个丧门星!从娶进门开始就是来花钱的,不能做事不说,还哄得儿子隔三差五就给她买糖吃、买布做衣服。王秀花心里想着,脸上流露出厌恶地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杨玉乔。她才不会掏钱送儿媳妇去医院看病哩,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瞎了也不管她的事。只不过可惜了,眼睛不好,往后还怎么做针线活还钱给她用?

杨玉乔颤颤巍巍地发出了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妈,您别为我操心了,我不去医院。”

王秀花叉着腰啐了一口道:“你想去我也不会送你去!丧门星,守义娶了你简直就是造了孽了,被你克走了不说,生的蛋也是母的。现在还要拖累我们全家!你这样的拖油瓶子就该趁早卷铺盖回娘家去!”

尽管心里也认同婆婆说的话,可于彩霞却是个多少要脸面的,碍于刘大夫还在这,于是悄悄拉了拉王秀花的袖子。对于杨玉乔突然就得了眼疾的事,她是有些不信的,家里前阵子借来拉磨的那头驴为了躲避干活,还装过病呢。不过是平时流得眼泪多了些、昨晚又哭了一晚,这就哭出毛病了?

“刘医生,这……要不您再给好好瞧瞧?是不是哭多了暂时性的,歇几天就好了?”于彩霞问道,“我记得昨儿娇娇头上磕出个大口子,你不在这儿,村长从知青队伍里请来个后生,叫什么白知青,他好像懂点医术。”

胡娇娇一听这个名字,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原书里白明时的确是祖传中医,他自己更是对此有所钻研,八十年代开放后,更是创办了大江南北响当当的制药企业。要是找他来给杨玉乔看病,非穿帮了不可。

正在她想着怎么拒绝时,那边老刘已经应承下来了,“我怎么忘记这茬了?你说的是白明时白知青。”

胡娇娇撅了撅嘴,“什么懂医术?那么年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又白又瘦跟个竹竿子似的风一吹就倒,就那病歪歪的样子还给人瞧病呢?昨天来给我止血,随手从路边就薅了几根草叶子,用石头捣烂就往我头上摁。这眼睛的毛病可比不得寻常头疼脑热,万一治坏了,我妈可怎么办?嘤嘤嘤~”

于彩霞一瞧胡娇娇这副小狐媚子的架势就来气,老刘也没了脾气,却仍是挠挠头,“胡家大姑娘,人家白知青可是知识分子,外公、母亲都是大学教授,据说他外公在医科的某个学科上还是泰斗级的人物哩!比我这个赤脚医生懂得多!你就让他给你妈号个脉试试吧,死马当成活马医。”

胡娇娇在心里腹诽:这个刘大夫果然文化程度不高,乱用成语!

杨玉乔听说要找个高手来给自己号脉,一时心虚了,也忙对刘大夫道:“不用麻烦了,兴许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母女俩的百般阻拦落在于彩霞眼里更是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想,不由在心里冷笑了声:竟然敢装病,好,既然你要装,我就送佛送到西,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看看,等揭穿之后,再让你背个撒谎成性、懒惰装病、不孝顺的恶名,看你俩还在铜钱乡怎么待!

于彩霞轻笑道:“嫂子你就别推辞了,你是不是怕瞧病要花钱啊?你放心,就算花再多的钱,我这个做弟媳的也要治好你的眼病。”

“就是这个理呢!”老刘听了,竟然有几分感动,不由分说就出了屋子,往白明时的住处赶去。

杨玉乔几乎要躺不住了,胡娇娇却暗地里捏了捏母亲的手心,暗示她镇定下来。反正有病也不是她们说的,是老刘先诊断的。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带头的是胡招娣,身后跟着几个村姑、村妇。一进院子就嚷嚷:“刘大夫带白知青来了!”

胡娇娇见状哪能不明白?这个胡招娣,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一定是得了于彩霞的指使,断定杨玉乔的眼疾多半是假的,所以找几个乡邻以探病为由看热闹,这样好传出去她们娘儿俩的坏名声。

老刘欢天喜地迈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个一瘸一拐的人,胡娇娇翘首一看,果然是昨天那个青年。当时月光朦胧,自己又是魂穿又是脑袋流血的,也没太看真切,现在看看清楚,胡娇娇不由在心里纳罕:这深山人堆里,竟然也能有这号长相的人物!

忽略跛脚,这个白知青修长挺拔,面容清俊,眼睛黑白分明像山泉一样澄澈,却藏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冷清,嘴角微微向下弧度,一看就是常年不爱笑。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人,胡娇娇有种莫名的发怵,总觉得他那双眼睛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把戏。胡娇娇从床边战战兢兢地起身,不情不愿地给白明时挪了个位置,挤出一丝近乎讨好的笑容。

“白……白大夫,您喝水不?”

于彩霞明里白了胡娇娇一眼,心道:见到个模样俊点的男人就发|春!真是不害臊!

老刘跟白明时介绍道:“伢子,这就是我跟你路上说的病人,平时就爱哭,昨天晚上因为她姑娘磕伤了的事,担心将来留疤,就哭得久了点,一早上醒了看东西就模糊了。你给瞧瞧,是不是哭久了泪干了?”

老刘的话有种莫名的琼瑶既视感。

白明时没有多做声,只轻轻翻了翻杨玉乔的两只眼皮,接着又搭了个脉,搭了半晌也不做声。一屋子的人,除了纯属看热闹的老刘,其他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明时的手放下来了,比胡娇娇还抢先挤过来的人是于彩霞,“白知青,我嫂子这病?”

“瞎不了。”从白明时的唇边轻飘飘出来一句话。

王秀花稍稍放下点心,总算不用掏钱给这病秧子看病了,就算不给她治,又不能干活的,家里还不得多个吃白饭的闲人?

于彩霞得意地笑笑,心道:我就知道你们这是装病的!真是蠢如猪!等白知青说出实话,看你们一会儿怎么收场!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故作好心地问白明时道:“那我嫂子这病是怎么得的呢?是哭多了吗?”

“当然是哭多了啊,不然是你戳瞎的?”

白明时一句话噎得于彩霞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胡娇娇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险些笑出来,露出了雪白的贝齿。白明时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还好胡娇娇反应快忙用胳膊捂住,下一秒转化成了掩面哭泣。

“我……你这后生,怎么说话呢?”于彩霞面露尴尬。

白明时高傲地昂着头,像一只家禽圈里的大白鹅,“平时过于忧郁、有心事思虑过度,哭得也多,累积到一个点就爆发成病了呗。”

胡娇娇忙接着话头道:“对对对,我妈就是自从我爸去世后,时常思念我爸,想着想着就会哭。白天做事不会当着你们面这样,晚上回屋后夜夜想夜夜哭。”

老刘在一旁惋惜道:“呦,真是伉俪情深,苦命鸳鸯。”

白明时若有似无地看了胡娇娇一眼,吓得胡娇娇赶忙缩回脖子,白明时继续悠悠开口道:“不仅如此,晚上熬夜多了,伤了眼睛。”

“她又不干活,哪里熬夜多?”于彩霞脱口而出道。

白明时轻飘飘地扫了于彩霞一眼,“那我管不着,我只是个给人看病的,实话实说而已。”

胡娇娇眼圈一红,端来了放在枕边的一筐绣品,轻轻啜泣,“我妈白天在生产队干点活,晚上回家还要熬夜做绣工,不然哪里交得起每月给奶奶的钱?二婶,这些你都知道啊,怎么还问?”

门口看热闹人火辣辣的眼光刮得王秀花婆媳俩老脸生疼,昨天就已经经胡娇娇的口,村里人知道每个月杨玉乔都要给婆婆交“伙食费”了。这话要是再传出去,估摸着村里人都要说胡家人不厚道了,在人丈夫走后,欺负孤女寡母。

还是于彩霞脑子转得快,忙对白明时赔笑道:“那小兄弟,你说,要抓什么药,我们一定都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