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秦宓真也有七、八岁了, 在东海青璃宫备受宠爱, 性子乖张跋扈, 一应人等见着她都避着走。只有月魄仙子, 偶然会跟她讲讲道理, 让她有了一种被母亲管教的错觉。
“其实, 我阿爹真的要与月魄仙子结为道侣,我也不会反对的。”秦宓真如此道。
毕竟她自小没有母亲,对于母亲的映像只有一副当年留下的卷轴。卷轴上的女子虽然会动、会说话, 但是都是设定好的固定模式。
月魄仙子漂亮温柔,体贴大方,满足秦宓真对于母亲的一切想象。
可惜,她想让月魄仙子当她母亲的想法,却在季星泽回来的那一瞬间破灭了。
秦宓真回忆着当时所见,似是陷入了惊恐的记忆之中。她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紧,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变得粗粝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那季……星泽刚刚从云间兽的车上下来,原本还与我一同等在宫门口的月魄仙子,指着那孩子口中喃喃。而后,突然就全身抽搐倒在地上,她还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整个人都好像突然……突然被鬼上身了一样!”
“鬼上身?”林悦眉头紧皱,“那月魄仙子说的有是什么?”
秦宓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用力攥住手,才道:
“她突然如此,大家都很紧张。怕她咬掉自己的舌头,我阿爹还把自己的手指头塞进了她的嘴里。四周很嘈杂,只有一开始我在她身边,才听见了她的那几句话。她说……”
秦宓真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道:
“她一开始说:‘不是他!’‘不是他!’后来又说:‘是他!就是他!’然后,她就疯了。”
“我也把她说的话告诉过我的阿爹。阿爹听了以后,却怪我多事,不封青红皂白地责打了我一顿。还让我不能将这话传扬到外面去。”
林悦:“这是为什么?”
秦宓真也是不明就里,而且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挨打,所以至今念念不忘、愤愤不平。也把这股子愤怒,直接就转嫁到了大师兄的身上。
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挨打。
也就是因为他,月魄仙子才疯的。
秦宓真忽而转过了身来,对着林悦认真道:
“林师弟,来找你说这些话,我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你一定要记住我接下来说过的话。”
林悦忙点头。
秦宓真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的大师兄生而不祥,若想要活得长久,千万要离他远远的!”
林悦一惊道:“秦师姐何出此言?”
秦宓真接着道,自从月魄仙子疯了以后,她阿爹将他们母子俩安置在了青璃宫中,还悉心教导季星泽修真,这认真的态度,并不比教习自己的女儿、弟子差。
季星泽也是争气,事事都强过他人一头。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秦老宫主最得意的弟子。
本来秦宓真就对他心有芥蒂,现在更是看他不顺眼。带着其他弟子,变着法子的欺负他。
即便是季星泽资质惊人,修为高强,但从来不会反抗。
这一切,林悦曾经在大师兄的记忆中有见过。当即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可没想到,秦宓真回忆起这段时,却忽而声音颤抖了起来:
“说来也很是诡异与恐怖。只要有人在白天欺负过他,到了晚上,那人一定会做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作为最常欺负秦宓真的孩子王,秦宓真可没少受噩梦折磨。
在梦中,皆都是无比恐怖的黑影,密密层层,犹如黏腻阴森的蛛丝,将那些坏孩子都紧紧缠绕起来。
而后,都被一条漆黑的、全身挂满了冰霜的黑色巨龙,给一口吞了!
秦宓真一回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即使如今她已经有了金丹修为,可还是颤颤巍巍、瑟瑟发抖,活像痢疾发作一般。
林悦眉头紧锁:“是黑龙吗?”
“是的!真的是一条恐怖狰狞的黑龙!那威压简直要将人的骨骼一寸一寸的碾碎……”
童年阴影如此惊人,秦宓真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情绪。
“我第一次做梦就被吓醒了,后来还有其他同伴陆陆续续的做梦。大家一开始还觉得难以启齿,后来一比对,才发现这些梦都与他有关!”
先前季星泽只是引气入体,修为不高。所有人做梦都是在晚上。挣扎一下,也便醒过来了。
但是随着季星泽修为越来越高,那噩梦也变得越来越恐怖。只要欺负过他,一旦入睡,就会深受梦魇之苦。即使被人以外力唤醒,整个人也会混混沌沌,神不守舍。
直到后来,有一次,有几个小子用石块砸季星泽,不但砸坏了他的饭食,还砸破了他的额头。
鲜血不断流下来,布满了他的整张小脸。让他看起来既妖冶,又鬼魅。
秦宓真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季星泽第一次反抗。
以一对十。
他把所有的小孩都狠狠揍了一顿,把他们揍的哭爹喊娘,鼻青脸肿。
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摇摇晃晃,几乎连站都站立不住。
而在季星泽揍他们的时候,那已经疯癫了的月魄仙子,就穿着一身红衣,悠悠闲闲的看着他们。就好似在看一处好戏。
秦老宫主问讯急急忙忙的赶来,才将打成了一团的小孩分开。
自然也少不了一顿臭骂与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