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松开手,放走了那一只被玩弄的仙子,看向亚瑟的时候倒是心情简单。
“不过不用担心。”
他笑着看了达拿都斯一眼,随后眨了眨自己单边的眼睛。
“因为,如果有达拿都斯在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是最完美听话的装饰品。”
梅林说着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顿时就有颜色不同的荧光绕着他的手指上下飞舞,看上去就像是一种被他所施展出来的,美丽的魔法一样:“你看,就像这样。”
“不过可不要小看了这些小家伙,他们可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在动物的尸体旁边,经常能够看见的萤火就是他们在蚕食那些遗骸。”
梅林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
“而人类……当然也在他们的食谱上。”
亚瑟心头悚然,又联想到了之前那一只粉色的仙子抓着他的手指的时候,突然露出来的满嘴细细密密像是鲨鱼一样的尖牙,便知道梅林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没有糊弄和戏耍自己,而是说了实话。
他向来不是什么因为要好面子所以就死不承认自己的过错的人,更何况考虑到眼前的这两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一个是教导他知识、引领人生道路的导师,而另一个则更是与“父亲”无异的教父。
这样的话,可就实在是谈不上什么丢脸的问题了——不如说,他的什么样子,这两位长辈没有见过呢?在他们的面前,原本就不用去考虑丢人与否这件事情吧?
所以亚瑟便十分爽快而又诚心的对着达拿都斯道歉:“对不起,教父,是我误会您了。”
达拿都斯哼了一声,但是看在今天是他的生日的份上也没有计较这些。
毕竟十五岁的话……
传说当中,亚瑟王的故事的一切的起源,全部都起始于他十五岁的那一年。
既然如今亚瑟已经十五岁生日了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距离那一个终将到来的传奇,也就可以摁下倒数的按钮了。
达拿都斯注视着亚瑟。
这个孩子的灵魂依旧还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闪耀着像是金子一样的光芒,无比的璀璨而又耀眼。
只是如今,或许是因为那即将到来的宿命,所以在这一层金色的光芒之外,却又另外的染上了一层并不是非常明显的、淡淡的血红色的光晕,就像是在无声的昭示着某个未来。
他将要踏上的,是一条布满了鲜血和死亡、背叛与算计的道路。
或许走到了最后,你将会疲倦不堪、双手沾满了鲜血,承担着无数人的命运负重前行,然而直到死亡为止,否则的话都不能够停下自己的脚步。
达拿都斯垂下眼来。
看在这个份上……他便姑且原谅了亚瑟这无意的冒犯了。
这或许是人类所能够得到的最高级变的生日祝福。
人鱼为他献唱,仙子为他掌灯,湖中妖精送来了甘美的泉水,树人也用藤条编织了藤篮,里面堆满了可口的果实。
矮人打造了闪耀着光泽的铠甲作为贺礼,精灵送来了象征着有意的里拉琴,梦魇拿出来了永远都不会遭受到噩梦侵扰的彩虹结晶,他们用这些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以及愿意奉上的友谊。
不会有人知晓,在这一个夜晚,几乎全大陆上面的所有的幻想种全部都齐聚在不列颠的边境的某个不起眼的小城旁边的那一个同样不怎么起眼的树林里面,史无前例的去为一个——至少是目前来说——既没有强大的力量,也不曾创建下让人为之侧目的不朽的功绩
亚瑟的心里面清楚,会这样全部都是因为他们看在了达拿都斯的面子上。
虽然说梅林也有一些面子啦,但是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怎么想来都不是梅林的那一点面子能够做到的吧?
那并非是“交好”就能够让对方心甘情愿做出来的事情,而必须是来自于实力亦或者是地位上的数倍的碾压,方才能够威慑他们做到这样的地步。
以力服人,可永远都要比以理服人来的更加的简单粗暴和高效率。
这样的盛会一直持续到了很晚,对于幻想种来说并不存在时间观念,如果没有谁叫停的话,说不定可以持续三天三夜。
但是很突然的,在某一个时候,原本一直都趴在草地上面,懒懒散散的看着这边但是并没有打算参与进去的达拿都斯的耳朵突然抖了抖,随后站了起来。
他的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是一种信号,又或者说是某一种指令。
总而言之,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原本周围还载歌载舞热闹非凡的宴会突然就噤了声,仿佛有谁举起来了屠刀压在他们的脖颈上面,以至于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生怕会因此而导致了自己的人头落地。
达拿都斯那一双银色的眼瞳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如果有谁能够完全的顺着他的目光超过看的话,那么就会发现,在那一道目光的尽头,应该是王城、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王宫的所在地。
或许对于其他的生灵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于达拿都斯而言,他的确是能够清楚的听见从王宫里面传来的数声钟响。
又过了片刻之后,则有呜咽的哭泣声传来。
达拿都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是丧钟的鸣响,而连续敲击了这么多下,在这个国家里面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资格——
大不列颠当权的王者,尤瑟.潘德拉贡。
在亚瑟十五岁的这一天,与世长辞。
这个国家即将迎来无比可怕的变动,一如命运的齿轮开始了命中注定的转动,一如所有人,都再也不回不到当年。